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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雨林道門篇·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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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們九師兄是什麽樣的人?”衛知問道。

她對道觀中的了解源於他人,可他人都未曾說起其事,只道姓侯,名瀟,字颯星,上世紀初的人物。

既然決心要拜師,那麽她覺得一定要對師門多加了解,說不定混熟了會有同情分呢?多少龍傲天小說裏,所謂“考試”不過是走過場,實為內定,再推至金庸武俠時代,師父什麽幾乎都是自動上門,人情比天賦更重要,郭靖是個傻小子,可洪七公就是要教他。

另外也是出於好奇,這世間罕見的元嬰階層者教養出來的徒弟都是何許人也,是否都是人中龍鳳,若非如此,她也無須執著於拜師。

那仨彼此看了看,而後皆托腮沈思。過了一會兒,朱錦化身說書先生,搖著指頭搖著手,開腔就嘆道:“那可不是一般人啊……”悠長誇張的語調,似乎要引出一段傳奇。

“誒師姐,九師兄可不喜歡被人說起那些陳年往事。”殷原阻攔道。

“嘖。”沒過夠嘴癮的朱錦有些不爽,“那麽精彩的事為什麽不讓人說啊,拍成電視劇都賺錢啊!”

衛知越發好奇,對著朱錦道:“你就說吧,他只是不喜歡,但又沒說會殺人滅口,這表示故事是可以說的,而且他人還沒到,你說了,他也不知道。”

朱錦本來就有著女人說八卦的天性,根本忍不住,巴拉巴拉說起來……

侯瀟,字颯星,取義颯沓如流星,人如其名,看起來瀟灑不羈,實則一生都為家國環境所束縛。

他生於1910年,父親早期是北洋一小首領,後成一方大將,母親是當紅舞女,後為七姨太。1916年袁世凱過世,他父親因派系問題受到波及,舉家逃亡——雖然舉家,卻只帶了原配夫人和十五十六倆小姨太,剩下的人皆被亂軍殺害,侯瀟也因此流落民間,為乞丐所收養,成為了小乞兒。老乞丐被兵痞活活打死之時,生出了妄念,希望老乞丐還活著,於是看到了老乞丐的幻影,並且讓別人也看見了,初露幻術天賦。利用這天賦,他成為了民國時期著名大盜“鬼流火”。

由於母親為亂軍Jian殺,因此十分痛恨父親,以及所有有權無德之人、拋妻棄子之人,時常劫富濟貧。原本道人非常痛恨幻術,但見侯瀟有俠者風範,生出惜才之心。

1930年認祖歸宗,從此走上坑爹不歸路。他於九一八事變走上歷史舞臺,以茶商身份斡旋於多方勢力,實際上為中國Die報史上的無數無名英雄之一。

他與流鶯艷諜“關月”有一段愛恨糾纏的風月故事。

關月取義關山月,風月場上曰明月,諜報風雲是關山,玄門弟子,身手不凡,亦善幻術,抗戰時期與侯瀟可謂雙劍合璧,戰爭結束後卻因支持GMD與昔日愛侶反目成仇。最終,關山月故意死在侯瀟手裏,侯瀟因此提前結束諜報生涯。這段經歷讓紅-衛-兵都相信他是一位堅定的共-黨份子,然實際上他之後再無政治立場——

“‘去他娘的政治,還我老婆!’”朱錦舉著拳頭憤怒道,惹來眾人目光,她尷尬地打哈哈,“我心想,九師兄當時肯定是這麽想的。”接著她換上哀愁的語調,長籲短嘆,“唉……曾經的民國公子,花花少帥,後來卻再未續娶,一生孤涼。其實啊,不知多少女子,正等著他打開心結,迎來第二……”

“哼哼。”有人輕咳。

侯瀟不知什麽時候來了。衛知記得自己明明把門反鎖了,可他卻自己出現在了包廂內。

朱錦一見到他就蹦起來,雙手握拳激動地喊道:“師兄!你可來!”那斜長的鳳目啊那叫一個閃亮,簡直像是有星星,少女心暴露無遺。她看他的眼神,就跟小女生見了鹿晗一樣。

“讓你們久等了。”侯瀟含蓄一笑,令人如沐春風。

他作的是民國打扮,結合他的實際年齡,給人第一感想就是忘不了過往榮光,但他目光清澈平和,並不像放不下名利之人,或許這只是他固有的審美,就像五十年代出生的人執著於老三色、老三裝。(老三色為藍、灰、黑,老三裝為中山裝、青年裝和軍便裝。)

靈氣養軀,他看著頂多三十歲,眉目英挺,氣質儒雅,風度翩翩,若非眼底滄桑,還真讓人看不出是位百歲老人。

“九師兄,你快帶我們回去吧。”茍誠脾氣急,立即提議道。

侯瀟卻說:“不急,你們炸了人家倉庫的事兒,師父老人家已經知道了,你們沒做錯,不過既然做了,就得好事做到底,別把爛攤子帶到山上去。”

“師兄……”

三個人都低下頭去,如喪家之犬。

“‘血饗’流傳出去始終是禍患,能造成的影響唯有鴉-片戰爭可比,阻止這件事亦是師父他老人家心中所想。你們無須這般垂頭喪氣。”侯瀟面帶微笑,語氣溫醇道。

“師兄!”那仨眼睛都亮閃閃的,好像三條寵物狗。

看來這侯瀟在50、60、70後眼裏都頗具份量,是個偶像。

衛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。

她對民國風流人物也很憧憬。

那清澈平和的眸子看了過去,剎那閃現震驚,“雲煙?”

衛知不解地側頭,“我叫衛知。保衛的衛,知道的知。”

“也是,雲煙早就死了,還是我親眼所見……”侯瀟悵然若失。

“照前輩的意思是小輩生得與您的故人相相?”衛知眨了眨眼。

侯瀟仔細端詳衛知,見她眸底並未有絕代的風華流轉,遂搖頭,道:“小姑娘你挺拔如松,我那故人弱柳扶風,斷然非一人也。”

殷原咕咚了句:“那雲煙又誰啊?”

“這你都不知道!”朱錦激動地道,被侯瀟冷冷地瞥了眼。

殷原:“到底誰?”

朱錦悄聲:“就是著名的雲煙公子,與京城四少齊名,據說帥!賊帥!迷倒了當時大半個北平城的女子!”

衛知聽了,臉色漆黑,心說:不管怎樣都好,別又給她黑鍋背!

朱錦八卦個沒完,繼續低聲爆料:“此人忽男忽女,身份不定,有人說她其實是個女的,還是個與關月齊名的艷鶯,名喚‘煙柳’……”

“住嘴!”侯瀟喝道,“十二妹,你不說話,沒人當你聾啞。”

朱錦這才悻悻閉口。

侯瀟掠過雲煙的話題,對衛知道:“你姓衛,那麽衛來是你什麽人?”

“衛來?”衛知略思忖後道,“那是我父親的名諱。”

小孫子的故去是衛家老爺子最疼的記憶之一,衛家滿門都不願意提起他的名字,生怕傷了老爺子的心,故而衛知也很少聽人收起自己父親的名諱,只記得排位上是那二字。衛來——護衛未來,他放棄了自己的未來卻護衛了他人的未來。

侯瀟點點頭,“你們衛家都是好人,你爺爺和你父親都是英雄。”

沒錯,那兩人都壯烈了。

“你見過他們?”

“我只見過你的父親,是個好男兒,世紀末已經很缺他那樣的人了,如今的社會只怕一個都找不到。”

一個會自我犧牲的人。

當今社會若鋼鐵叢林,過於殘酷覆雜,每個人為了生存和自保已拼盡全力,隨著高樓疊起,人與人之前的關系日益淡漠化,那種舍己為人的精神如今已淪為笑柄。人們無法理解先輩們的思想,若那種犧牲出現在當代,反而會被群嘲為“聖父”“白蓮花”。

聽懂這層意思的衛知,有些赧然。她就是新世紀的產物,有著當代人共通的毛病——自私。她知道血族禁-藥出沒,第一反映不是如何去阻止,而是想著如何從這灘泥沼中脫身。因為無直接的利害關系,所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。

先輩們那個路見不平豁出性命去救的時代早已遠去……

侯瀟並未苛責衛知,只說:“你跟這件事無關,我先把你送回山上。”

“我留下來跟你們一起。”少女堅定地道。

“你要留下來?”侯瀟笑了,“你可知你爺爺和父親怎麽死的?”

“怎麽死的?”

“在關鍵時刻留了下來。”

“……”

衛知語塞,半晌,“您不是說他們是英雄嗎,那麽我作為英雄的後人,不應辱沒門楣。”

她本對除魔世家少主的身份沒甚代入感,但如今耳聞先人之判詞,胸間頓時升起一股熱意。

“可你……”

“前輩不會想說我是女孩兒吧?這個時代,男女平等哦。”

侯瀟笑了,“就因為你們衛家人都是這副德性,所以才老是弄出一樁樁悲劇啊。”

衛知打小沒見過母親,聽說父親戰死之後,她母親便自縊而死,想來當時她心中是萬千悲慟。

衛知心中一動,但並未改變主意。

其實禁-藥血饗是原著裏的一個單元,不過原著的起點在於血饗已在華國橫行之後,衛知知道這個單元的Boss是誰,解決了他就能結束事端。她正想說出自己的提議,突然後頸一痛,暈了過去,明明應該站在她正對面的軍裝大佬不知何時變到了她背後。

除魔世家的少主居然被百歲老人一手刀輕松擊暈了,當然這一手刀充滿了靈力。

意識消失之前,衛知想的是:前輩你是不是手撕過鬼子?

……

……

衛知醒來的時候已是夜晚,高山之上星河浩瀚,天氣涼爽,蟬鳴雖然聒噪,但清風會吹走人心頭燥熱。

她發現自己並不在前院宿舍,而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。這房間古香古色,低調奢華,她身下是一張紫竹席,透著絲絲冰意,不遠處有博古架和書架,擺著大量古董和古籍,找不到一絲現代的影子。估計連電都沒有,書桌上點著油燈,煥發著幽微光芒。

“你醒啦!”趴在她塌邊睡著了的紅衣小丫頭喜笑顏開。

“這是哪兒啊?”

“這是九師兄的書房,平日裏沒人會來打擾。”

“我為什麽在這兒?他們呢?”

“九師兄把你放這兒的,方便我照顧你。他說‘正直者多招鬼祟,若是隨意將你扔至一處,恐遭不測。’其他人還在山下,應該是要和九師兄一起去處理禁-藥的事吧。”

衛知暗叫糟糕,眉頭擰成亂麻,如同他們能解決成功,怎麽還會有後面男主的事兒?肯定是失敗了唄,說不定連性命都搭進去,畢竟這事兒裏暗藏了歐美的血族、中東的傭兵、東南亞的殺手等諸方力量,而且小Boss是個極其善於偽裝之人,連上帝視角的讀者都能騙過去,他們肯定會被坑死啊!

“不行,我要去找他們!”衛知急忙去穿鞋子。

“姐姐,你們才剛認識,你為什麽要幫他們?”楚九歌有些不高興,聲音沈了下去。

“因為他們……”衛知有些卡殼,“因為他們挺可愛的啊,而且,我能幫到他們,舉手之勞為什麽不去做?”

“一開始是舉手之勞,誰知道之後需要多少辛勞或犧牲呢?”楚九歌的萌音被強行壓制出幾分嚴厲。

因為焦急,衛知沒有在意小蘿莉突然展露出的成熟,只一邊辯解一邊往外走去,“那至少讓我先把話說完吧?只說幾句話總不會招致殺身之禍吧?”

雖然歷史和小說裏多的是知道太多而死掉的家夥,但衛知並不認為自己會是《名偵探柯南》裏的那種龍套,發而潛意識裏一直覺得自己是那種一兩句話就讓故事翻盤的瑪麗蘇。

“可你現在掉他們在哪兒嗎?”

“哦,對了,”衛知停下來,“你有他們的電話號碼嗎?我可以不用下山,直接打電話告訴他們啊。”

楚九歌搖搖頭。

“那你師伯伯一定知道!能不能帶我去找他嗎?”

楚九歌在猶豫。

衛知不解,“難道你不想救你的師哥師姐嗎?他們都是好人啊。”

衛知彎腰湊近小蘿莉,盯著她眸子,發現她在發呆,便扣住她瘦削的肩膀晃了晃,“餵,怎麽了小九歌?”

“沒什麽,小九歌這就帶姐姐去找人。”

小蘿莉提了個大紅燈籠,走在後院的石階上,往黑黢黢的山林深處走去,原來這忘塵道人的住所在最裏頭。

衛知怕小蘿莉摔了,一直很關註對方,自己反而差點摔刀,一頭撞在樹幹兒上。

“姐姐,小心點。”楚九歌有些嗔怪,“你這樣連自己都照顧不好,還想救人?”

衛知尷尬一笑。

忘塵道人正躺在竹制搖椅上,背對著門口,手邊擺放著一盤瓜果,他撈了幾顆開心果,嘎巴嘎巴地吃得正香。

房間的溫度恰好,不冷不熱,極為舒爽,不知是裝了空調還是用了符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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